蘇州,這座浸潤在兩千多年文化之河的錦繡之城,是世界水城的典范!蘇州園林,就是孳育于大吳勝壤的富貴風雅之花;三千年歲華可讀,它承載著中華文化精英恪守的冰霜松柏之操、累積著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攝生智慧、沉潛著滋養心靈的營養、展示著中華民族建筑的輝煌。
基于東西方哲學基礎上的本源性差異,淵源于黃河、長江流域的中華文明,以“天人合一”為哲學基礎,而淵源于幼發拉底、底格里斯兩河流域的西方文明則以“天人相分”為哲學基礎,從而形成對自然美認識的根本性區別。
位于“熱帶大陸”的古西亞和古埃及,屬于游牧和商業文化,是西方園林之源。90%以上的沙漠,惟有尼羅河像一條細細的綠色緞帶,所以,古埃及人具有與生俱來的“綠洲情結”;尼羅河泛濫退水之后丈量耕地、興修水利以及計算倉廩容積等需要,促進了幾何學的發展,古希臘繼承了古埃及的幾何學。哲學家柏拉圖曾懸書門外:“不通幾何學弗入吾門。”因此,“幾何美”成為西亞和西方園林的基本美學特色;基于植物資源的“內不足”,胡夫金字塔和雅典衛城的石構建筑,成為石質文明的最高代表;“政教合一”的西亞和歐洲,神權高于或制約著皇權,教堂成為最美麗的建筑,而“神體美”成為建筑柱式美的標準……
位于全球最大陸地的中國,養育出禮制法規齊備、溫文爾雅的農耕文化:黃河流域的粟作農業成為春秋戰國時期齊魯文化即儒家文化的物質基礎,質樸、現實;長江流域的稻作農業成為楚文化即道家文化的物質基礎,飄逸、浪漫。
錢穆先生說:“農耕可以自給,無事外求,并必繼續一地,反復不舍,因此而為靜定的,保守的。”農耕文明不追求外在刺激,希望過恬淡、安閑、自在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對天地自然界有深厚感情,對家庭亦感情深厚。所以,“長城之內”的農耕區,“在西方學術人士的心目中,整個中國就是一道高墻里面的大花園”,人們徜徉在日涉成趣的園林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涵泳、品味人生。
帝制在中國維系了數千年之久,充分體現了儒家“尊尊、親親”的宗法思想。效忠皇帝是帝制社會主要的道德標準。中國沒有真正的宗教,皇權始終高于神權,所以,中國園林最美的建筑都是給人住的,中國的寺觀也都具有園林化的特色。儒釋道文化是中國園林的“DNA”。
自然秩序是重農主義整個經濟思想體系的基礎,園林以親和力很強、柔軟的木質文明為主,構思從“象天”到“法地”,從對大自然的簡單模擬到“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最高創作原則。“其布局以不對稱為根本原則,故廳堂亭榭能與山池樹石融為一體,成為世界上自然風景式園林之巨擘。”
正如蘇格蘭建筑師威廉·錢伯斯勛爵所贊美的:中國園林是源于自然、高于自然,成為高雅的、供人娛樂休息的地方,體現了淵博的文化素養和藝術情操。1773年,德國溫澤爾稱中國是“一切造園藝術的模范”。德國瑪麗安娜·鮑榭蒂宣稱,世界上所有風景園林的精神之源在中國。
“甲天下”的蘇州園林正是中國古典園林的代表。童寯先生在抗日戰爭前遍訪江南名園,進行實地考察和測繪攝影,他說:“吾國凡有富宦大賈文人之地,殆皆私家園林之所薈萃,而其多半精華,實聚于江南一隅。”又總結道,“江南園林,論質論量,今日無出蘇州之右者。”
西方園林反映出對秩序、規則、理性的熱愛,更“悅目”;東方園林則更重在“賞心”,而正如黑格爾所稱,中國是最東方的。
十九世紀前期法國積極浪漫主義大文學家雨果說:東西方形成兩種不同的藝術原則:理念與夢幻。理念產生了西方藝術,夢幻產生了東方藝術。蘇州園林是東方“夢幻”藝術的極致,它的美,使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專家哈利姆感到“美好的、詩一般的境界”,“好像在夢中一樣”!
今天,蘇州拙政園、留園、網師園、環秀山莊、滄浪亭、獅子林、藝圃、耦園、退思園等九個園林已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成為世界藝術寶庫中的瑰寶、全人類的寶貴財富。
東西方園林美的呈現雖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人類致力營造的都是心目中的天堂!
蘇州園林,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經典,流淌著中華民族的血液。楊義先生說得好,經典使精神成為精神。有了這些經典,精神才得以升華,才能找到自己的歸屬感,才能找到自己的精神支柱和心靈的維系,經典就是一個民族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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